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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:紫發歸客,暗雪無聲

    

第三十八章:紫發歸客,暗雪無聲



    蘇清宴終究還是告別了柳如煙,縱有萬般不捨,他依然策馬南歸,重返江陵府陳府,繼續擔任總掌櫃一職。

    陳文軒與王雨柔見他時隔兩年多再度歸來,心中不免有些埋怨。上一次他爲追殺仇人離去四五年方回,此番又因斬殺皇后的弟弟、當朝國舅,在外躲藏兩年半才現身。雖說爲避禍遠走,但陳文軒後來仍是花費重金,多方打點,纔將蘇清宴殺死國舅之事平息。那國舅假傳聖旨,本就激起朝野公憤,陳文軒正是藉此纔將風波壓了下去。

    見蘇清宴歸來,陳文軒表面上雖略帶責備,心底卻是真切歡喜。只是見他那一頭紫發,不由怔住,問道:“承聞,兩年多不見,你頭髮怎麼成了紫色?人還顯得愈發年輕了?”

    蘇清宴不願透露遼國之事,只從容答道:“回老爺,這兩年我去了西域天山避世,常以天山雪蓮入藥調養,誰知服食過久,髮色竟漸漸轉紫。”

    陳文軒見他容顏確實比離去時更顯年輕,不由好奇追問。蘇清宴淡然一笑,又道:“我在天山採了許多雪蓮,各式各類皆嘗過一遍,幾乎把那裏的雪蓮都吃盡了。後來服下一株紫色雪蓮,頭髮便成了這般模樣。”

    陳文軒雖心有疑惑,但聽他說起西域遙遠,也未再深究,只是暗歎自己也願如他一般青春常駐。王雨柔也未多言,只輕聲道:“回來就好。”

    蘇清宴一回府,便匆匆去見雲裳夫人。雲裳一見他,淚水便止不住落下,撲入他懷中哽咽道:“這兩年多你東躲西藏,定是受盡苦楚……可我始終相信,你一定會回來。”

    蘇清宴輕撫她的背,柔聲安慰,又擡手爲她拭去淚痕,低語:“雲裳,是我讓你久等了。從今往後,我絕不再離你而去。”

    雲裳夫人含淚點頭,命丫鬟將孩子抱來,輕聲道:“孩子像你。我爲他取名‘石雲承’,取自你我名字中各一字。”

    “雲承……好名字,真是好名字!我竟有兒子了!”蘇清宴喜不自勝,將兩歲的孩子高高抱起,如孩童般歡躍,“雲承,可想爹爹?”他又是親又是笑,滿心歡喜溢於言表。

    雲裳夫人望着這一幕,兩年來的牽掛與等待,終於在此刻化作一片溫柔寧靜。

    回到錢莊,蘇清宴如常處理賬務。一名夥計匆匆來報:“東家請您回府一趟,商議大少爺的婚事籌備。”

    蘇清宴心中微動,不由感慨時光飛逝,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竟已到了成婚之年。他點頭應道:“知道了,你且去忙。”

    才踏入陳府,陳彥鴻便快步上前,一把抱住他,激動道:“師父!您可回來了!徒兒想您想得緊!我要成親了,特地請爹孃喚您回來,爲我參詳參詳。”

    望着眼前已長成挺拔青年的陳彥鴻,蘇清宴含笑拍了拍他的肩:“鴻兒真是長大了,師父爲你高興。”

    這時,陳彥鴻的meimei陳彥心也蹦跳着跑來,一把摟住蘇清宴的胳膊,雀躍道:“師父!您總算回來了!我還以爲您不回來了呢!”

    蘇清宴望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陳彥心,笑問:“心兒也長高了不少。爲師教你的斗轉星移,練得如何了?”

    陳彥心瞥了哥哥一眼,俏皮一笑:“師父,我可比哥哥強多啦!我已練到第八層,他纔到第五層。您說他是不是太笨了?”

    蘇清宴心中暗驚,面上卻不露聲色。陳彥心看出他的疑慮,二話不說,引他至府中空曠院落,當面施展起“斗轉星移”第八式——因果循環。

    只見她招式流轉自如,勁氣收放隨心,蘇清宴不由讚歎:“彥心年紀輕輕,竟已將斗轉星移練至第八層,天下能與你爲敵之人,怕是寥寥無幾了。”他含笑鼓勵:“心兒,你着實令爲師驚喜。再加把勁突破第九層,便可稱天下無敵。”

    陳府院中明亮寬敞,下人正爲陳彥鴻的婚事忙碌。陳彥鴻聽meimei與師父論武,默默低頭,生怕師父責備自己進境緩慢。

    蘇清宴走至他身旁,輕拍其肩,溫言安慰:“練到第五層已屬不易,莫因你meimei的話而氣餒。”又轉向陳彥心,正色道:“練武一道,天賦僅佔一分,勤奮方佔九分。”這話明爲說給陳彥心,實則是爲寬慰陳彥鴻。他深知武學天賦各有不同,不願打擊愛徒的信心。

    陳彥心卻蹦跳着繞蘇清宴轉圈,調皮地打量他:“師父快說!兩年多不見,您頭髮怎變成紫色了?還變得比我爹都年輕!”

    蘇清宴輕笑搖頭:“心兒,你爹孃還有事尋我,頭髮之事,下回再告訴你。”他怕言多必失,不敢在此話題上多留。

    陳彥心卻不依不饒:“等等嘛師父!讓我摸摸您的頭髮,就一下!徒兒就想瞧瞧紫發與黑髮有何不同!”不等蘇清宴答應,她已伸手輕撫他的髮絲,眨着眼笑道:“師父,您如今這般年輕,該尋個伴啦!我私塾有位同窗,她孃親貌美賢淑,新寡獨居,我給您牽個線如何?”

    “你這丫頭……”蘇清宴話未說完,王雨柔已從廊下走來,輕聲斥道:“心兒,怎可對師父如此無禮?還玩弄他頭髮,快回屋去!”

    陳彥心衝蘇清宴扮個鬼臉,一溜煙跑開了。院中只剩蘇清宴與王雨柔相視一笑,日光灑落,紫發如霞,一段新的故事,正悄然展開。

    沒過幾日,陳府張燈結綵,爲陳彥鴻cao辦了一場極盡風光的婚禮。喜宴連擺了整整半個月,流水席從府內一直延伸到街巷,江陵城無人不曉陳府娶媳的盛況。蘇清宴看着自己一手教大的徒弟成家立業,心中滿是欣慰。

    這日,陳彥鴻便攜着他新婚的妻子,專程來到錢莊拜見蘇清宴。年輕人臉上洋溢着新婚的喜悅,語氣中帶着幾分驕傲向妻子介紹:“雪兒,這位便是我常與你提起的師父。他武功天下第一,那一手‘斗轉星移’的絕技,至今未逢敵手。”說罷,他輕輕推了推身旁的女子,“快叫師父。”

    那新婦依言上前,盈盈一禮,聲音清柔:“連雪見過師父。”

    蘇清宴含笑點頭,目光落在連雪身上時,卻不由得微微一頓。這女子眉眼間竟讓他生出幾分似曾相識之感,可仔細回想,又確實素未謀面。她身量比尋常中原女子要高挑些許,骨架舒展,立在那裏自有一股不同於江南水鄉女子的颯爽之氣。

    陳彥鴻未察覺師父的片刻凝神,自顧自地補充道:“師父,她叫連雪,與我同歲,今年正好十八。”

    蘇清宴按下心頭那絲異樣,溫言問道:“連雪姑娘瞧着不像本地人,不知家鄉何處?”

    “回師父,”陳彥鴻搶先答道,“她是開封人士。這門親事,是爹孃託了江陵最有名的官媒說合的,家世清白,爹孃都十分滿意。”

    聽得是陳文軒與王雨柔親自首肯、又經名媒正娶,蘇清宴便也釋然,心道既是老爺夫人認可的婚事,想必不會有差。他將那一點莫名的熟悉感歸咎於自己多年漂泊、見人太多所致的恍惚,遂不再深究,只笑着勉勵了小夫妻幾句,便親自送他們出了門。

    只是那名爲連雪的女子離去時,回眸一瞥的眼神,清冷中彷彿藏着什麼,如同冬日初雪,表面純淨,內裏卻寒意暗生,在蘇清宴心頭輕輕劃過,留下了一道極淺、卻未能即刻消散的痕跡。

    蘇清宴在重回陳府擔任總掌櫃,一晃便是半年光景。起初諸事順遂,可不知從何時起,怪事便一樁接一樁地冒了出來。

    先是賬房屢屢出錯——明明他親自核對的賬目,隔日便會憑空多出幾筆糊塗賬,數額雖不大,卻像白紙上落下的墨點,格外刺眼。緊接着,他親自調度的陳記鏢局也頻頻出事,幾趟十拿九穩的鏢,竟接連在途中被劫,損失不小。漸漸地,凡他經手的生意,似乎都沾了晦氣,總在關鍵時刻出紕漏。

    而最令人不安的是,蘇清宴對此竟渾然不覺。

    直到這日,陳文軒與王雨柔在書房喚住了他。王雨柔將一疊賬本輕輕推到他面前,語氣溫和卻難掩憂色:“承聞,你在陳家十八年,從未出過半分差錯。可近來這些賬目……”她頓了頓,與丈夫交換了一個眼神,“還有鏢局的事,各鋪子的生意,都亂得不像話。”

    陳文軒接話道:“我們不是要責怪你,只是擔心你是否身子不適,或是……遇上了什麼難處?”

    蘇清宴聞言一怔,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。他急忙拿起賬本細看,越看眉頭鎖得越緊——那些數字、那些紕漏,明明不該出現,卻白紙黑字地擺在眼前。再回想近日各處的彙報,確實是一片混亂。

    他額角滲出細汗,當即躬身:“老爺,夫人,是我失職。這些差錯……我竟未曾察覺。”他心中翻江倒海,面上卻強自鎮定,“許是近來精神不濟,疏於覈查。請容我幾日,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。”

    回到賬房,蘇清宴即刻傳令,將旗下三十餘位分管各業的大掌櫃全部召來。衆人齊聚一堂,面面相覷,都不知總掌櫃爲何突然如此興師動衆。

    蘇清宴將問題逐一指出,聲音沉肅:“以往多年都順風順水,爲何這半年來,我交代得清清楚楚的事,執行起來卻總是一地雞毛?”

    掌櫃們也是面面相覷,紛紛叫屈:

    “總掌櫃,您吩咐的每一句,我們都原樣照辦了啊!”

    “是啊,貨品、路線、賬目,都是按您的意思辦的,誰知後面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們也覺着邪門,好像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搗鬼。”

    望着衆人困惑又委屈的神情,蘇清宴陷入沉思。這一切絕非偶然,可問題究竟出在何處?他經營陳家產業近二十年,根基深厚,體系嚴謹,怎會突然之間漏洞百出?

    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,悄然漫上心頭。